>在连续赢得七场秘密赌局后,
>我惊恐地发现手中的扑克牌渐渐失去花色与数字,
>而我的对手们,正一个接一个地变成空白的纸片人……
七。
阿策盯着指尖那枚沉甸甸的筹码,冰凉的金属触感也压不住心底一丝向上窜的火苗。第七场。依旧是这间不透光的密室,空气凝滞,只有牌滑过绒布的微响,和偶尔一声筹码垒叠的轻叩。他对面的男人,一个号称“永不吃亏”的航运老板,此刻额角亮晶晶的,全是细密的汗珠,手指在最后两张暗牌上神经质地敲打。
“跟……还是 fold?”阿?”阿策的声音不高,平直得像尺子划出的线。
没有回答。只有粗重的呼吸。
阿策不再看他,目光落在自己面前摊开的五张公共牌上,又缓缓移向自己手边的两张底牌——红桃A与黑桃K。绝佳的起手。但他没去看它们,反而被自己右手随意把玩的那几张扑克吸引了注意。
牌背是熟悉的繁复暗纹,在昏黄吊灯下流淌着幽光。可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暧昧,那红桃A的红色,似乎……淡了些?不像血,倒像是被水浸过,褪了色。他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指腹用力蹭了蹭牌面,光滑依旧,没有掉色的痕迹。
可能是累了。连续七天,高强度的心理博弈,铁打的人也难免眼花。
对面的航运老板终于崩溃似的,把牌狠狠摔在桌上,两张杂色小牌无力地瘫着。“你赢了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带着破音,猛地站起,椅子腿刮擦地面,发出刺耳的噪音。他踉跄着退后两步,眼神空洞地扫过牌桌,扫过阿策,然后像逃避什么瘟疫一样,跌跌撞撞冲向紧闭的包铜木门,消失在门外走廊的昏暗里。
房间彻底安静下来。侍者无声地上前,开始熟练地整理残局。
阿策慢慢靠向椅背,闭上眼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赢是赢了,但心底那点不对劲的感觉,非但没有随着胜利消散,反而像墨汁滴入清水,正在缓慢晕开。
他睁开眼,再次看向自己的底牌。
这一次,看得真切。
那张本该是鲜艳正红色的红桃A,中心那颗饱满的红桃图案,边缘模糊得厉害,像是被人用橡皮轻轻擦过,只留下一个淡淡的、近乎粉色的轮廓。而角标的“A”字母,也缺了一小块,笔画断裂,显得残缺不全。
不是眼花。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。
他猛地将另一张黑桃K拿到眼前。黑色的葵扇图案,那浓重的黑色似乎也在变浅,透出底下纸张的灰白底色,K国王侧脸的线条,不再锐利清晰,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。
牌在……消失?
这念头荒谬得让他想笑,可喉咙却发紧,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。他下意识地伸手,想去拿牌堆里刚刚收拢的其他扑克,想确认是不是这一批牌的质量出了问题。
指尖刚触到牌垛边缘——
“恭喜,又是漂亮的一仗。”
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阿策触电般缩回手,抬头。是这间私人俱乐部的经理,姓秦,一个永远穿着合体西装,笑容弧度都经过精确计算的男人。他不知何时出现的,像一抹幽魂。
“秦经理。”阿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将那张颜色异常的红桃A扣在手心下。
秦经理的笑容无懈可击,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阿策的手,又移回他的脸上:“阿策先生最近手风很顺啊。连‘永不吃亏’的陈老板都栽在你手里了。”
阿策扯了扯嘴角,没接话。
秦经理也不在意,自顾自地说下去:“说起来,前几天那位做矿业的刘总,还有更早一些的李董,自从那天晚上离开后,就再没见他们来过俱乐部了。电话不接,信息不回,像是……人间蒸发了一样。”他微微歪头,像是在探讨一个有趣的谜题,“阿策先生,那晚你们玩到他们有没有什么……特别的表现?”
刘总?李董?
阿策的心猛地一沉。记忆翻滚起来。刘总,那个大腹便便,嗓门洪亮的男人,最后一局输掉时,脸色白得像纸,离席时脚步虚浮,嘴里喃喃着“空了,都空了……”当时阿策只当他是输急了胡说。李董更是古怪,离开前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,眼神空洞,然后僵硬地转身,背影单薄得厉害。
当时他只顾着清点赢来的筹码,并未深究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种空洞,那种单薄……
“……没有。”阿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,“输了钱,心情不好吧。”
“是吗?”秦经理笑了笑,那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,不再仅仅是职业性的温和,“也许吧。”他不再多说,微微颔首,转身离开了,脚步声在厚地毯上被吸收得一干二净。
阿策独自留在原地,手心里的汗浸湿了那张扑克。
他不能再待下去了。
几乎是逃离了俱乐部,回到位于顶层的高级公寓。推开门的瞬间,城市的璀璨灯火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,驱散了一部分从俱乐部带回来的阴冷。他将赢来的现金和筹码随意扔在玄关的柜子上,发出的沉闷声响在这过分宽敞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径直走向书房,打开最亮的灯,几乎是粗暴地将winning poker set从保险柜里取出,重重放在宽大的书桌上。
丝绒盒盖掀开。
aapoker下载地址里面整齐排列着一副副扑克,都是他过往重要胜利的“战利品”。他深吸一口气,拿起最近使用频率最高的那一副——正是过去七天里伴随他征战的那一副。
洗牌,手法依旧娴熟流畅。
然后将牌扇形铺开。
灯光下,牌面的变化无所遁形。
不止是红桃A和黑桃K。几乎每一张牌,花色都在不同程度地淡化、模糊。梅花的黑色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,方块的棱角磨损缺失。数字更是糟糕,“7”看起来像“1”,“9”的圈圈几乎闭合不成形。有些牌甚至大片区域变成了近乎空白,只有一点残留的色块和线条,如同拙劣的拓印。
这不是磨损。正常的磨损会有毛边,会起毛,会脏。而这些牌,牌身依旧光滑挺括,背面花纹清晰如新,唯独正面的图案,像是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抹去。
他颤抖着手,翻出手机,调出前几天赢下对局后,一时兴起拍下的几张牌局照片。照片清晰地显示,就在两天前,这些牌还色彩鲜明,图案完整!
寒意不再是爬升,而是轰然炸开,瞬间席卷全身。他感到一阵眩晕,不得不扶住桌沿才能站稳。
那些消失的对手……刘总、李董,还有今晚那个航运老板……秦经理那句“人间蒸发”……
空白……
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联想无法遏制地浮现在脑海。
他猛地冲到酒柜前,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,仰头灌了下去。烈酒灼烧着喉咙,却丝毫温暖不了冰冷的四肢。
不行,必须弄清楚!
他冲回书桌前,手指因为酒精和恐惧微微发抖,在电脑上飞快地搜索。关键词:“赌局 失踪”、“扑克牌 褪色”、“神秘俱乐部”……搜索结果大多是无用的都市传说或无关的社会新闻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,一个极其冷僻,界面古老得像上个世纪产物的论坛链接跳了出来。标题用红色的、加粗的字体写着:
【警告】深水街17号,‘命运赌局’——当你的牌开始遗忘自己,你也终将被世界遗忘!】
深水街17号!正是他这七天前往的那家俱乐部的地址!
阿策的心脏狂跳起来,鼠标点下的瞬间几乎脱力。
帖子内容不多,措辞混乱而惊惶,像是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人留下的呓语。发帖人描述了自己在一家秘密赌场连赢之后的恐怖经历——扑克牌逐渐变成空白,而曾经的对手,一个个失去了面目,变得扁平、苍白,最终如同被裁剪下来的、粗糙的人形纸片,动作僵硬地消失在视野中。帖子的是一连串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大字:
“不要赢太多!它会注意到你!它在通过牌局汲取‘存在’!输家失去一切,赢家……赢家最终也会变成牌!!快逃!!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!!!”
发帖时间,是三年前。
回复为零。帖子孤零零地挂在那里,像一个被遗忘的坟墓墓碑。
阿策瘫坐在椅子上,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的后背。
它?它是什么?
汲取“存在”?
变成牌?!
他猛地看向桌上那副正在变得空白的扑克,又想起刘总离开时那空洞的眼神,李董单薄如纸的背影,还有今晚航运老板崩溃逃离的样子……
下一个……会不会就是他?
就在这时,书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没有任何来电显示,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、猩红色的单词,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:
【牌局已就绪】
【您的座位:庄家】
【对手正在等待……】